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專題研究報告

極地任務:海功號南極探索發佈日期:2017/02/16

摘要

深秋週末的午後,停駐在碧砂觀光漁港周圍的各式大小客車,只要開走一輛,馬上就被剛到的補位。來自台灣各角落的遊客,把觀光漁市和海鮮餐廳擠得水洩不通。熱炒的油煙裡,廚師揮灑著汗水;饕客滿足的歡笑,夾雜著活海鮮水槽汩汩冒出的氣泡聲;碼頭上排著長長的人龍,是準備搭船登上基隆嶼遊覽的觀光客。漁港園區的天空,五顏六色、造型各異的風箏,在和煦的陽光和涼爽的海風中翻飛著。跳躍的色彩、浮動的光影,和著童稚的笑聲,交織成一幅幸福洋溢、動感十足的印象派畫作。「砰!…砰!…砰!」濱海公園裡,幾個正在玩壘球的小學生,不斷向著一艘固定在鋼架上的舊漁船投球,再高舉戴著手套的左手,把彈來的球接住。大家約好:每人各投十球,目標是船舷上那面國旗的「青天白日」國徽。投中次數最多的人,就是今天的勝利者,大伙兒湊錢請他吃馬路斜對面「麥當勞」熱賣的甜筒霜淇淋。「是誰把條破船擱在這裡?」一個孩子仰望被架高的漁船喃喃地問著。「真好笑!船頭沒向著大海,倒好像要去撞山。」另一個孩子嚼著口香糖,皺著眉斜睨著,不停用球捶打手套中心。「用它來練球,剛剛好啊!哈……」嬉鬧的孩子們拿這艘廢船取笑著。船舷另一邊的人行道上,一個四口之家的男主人,正在為兩個小孩讀著解說牌上的文字:「…海功號試驗船,總噸位711.5,主機馬力2200……,為當時國際聞名之新型漁業試驗船之一,並帶動台灣之海洋漁業,及促成台灣漁業經濟蓬勃發展之輝煌成就……」傍晚時分,遊人逐漸散去,園區恢復了寧靜。蒼茫暮色中,一條人影窸窸窣窣地穿過灌木圍籬,繞到船尾。他不經意地發現,有人在被漆成赭色的船底下安放了一尊小小的坐姿神像,看起來倒有幾分像明代率領船隊七次下西洋的「三寶太監」鄭和。神像面前、安放在地上的香爐中,還插著幾炷燒剩的香腳。「是海防駐衛隊員的傑作吧?」一面猜想著,他跨過阻絕參觀的圍欄,輕手躡腳地登上甲板,生怕一個不小心踩空到處是木料腐蝕造成的坑洞。觸手可及,盡是鏽蝕的船舷鋼板和欄杆。這真應了莎翁名劇《暴風雨》中的台詞:「……一隻腐朽的破船……就是老鼠一見,也會本能地逃開。」是啊!過去船上到處可見老鼠的蹤影,現在卻連「吱吱」的叫聲都聽不見,更別說水手們工作時的碰撞、吆喝,伙伴們的笑語、爭執;此刻,盈耳的只有瑟瑟秋風和海濤。邁進連艙門都不知去向的駕駛室,當年他在這裡熟練地操縱成排的航海和漁撈儀器,如今只剩下鐵鏽斑斑的雷達顯示器和舵輪。頂層甲板下面,研究員和水手們的臥艙、實驗室,想必也早已蛛網累累、狼藉不堪了吧?記得前年上來時,他還為了船桅上吊掛成串的燈飾、在夜幕中亮著五彩燈光而生悶氣--怎能把「我的海海功號攝影比賽佳作-鄭乃元.越夜越美麗。功號」塗抹成花枝招展的阻街女郎?!可是現在,連這些俗豔的燈彩都消失了。慘白的水銀路燈照見的,只是通體環繞著日積月累、隨雨水流淌下來的鏽跡,倒有幾分像表揚功勳的綬帶;或者更貼切地說,是除役後幾次被移駁所遺留的傷痕。顯然,「海功號」是用一寸寸地腐朽、一層層地剝落,來抗議長期被忽視與冷落的境遇。住在附近的他,這兩年來,幾次想登船重溫往日的海上時光,卻都被「近鄉情怯」的心情阻檔了。天知道,這次他是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、鼓足了勇氣才踏上船梯的。想想,「海功號」如今被安置的地點,剛好和
它以往隸屬的水試所、現在擁有它的基隆區漁會,以及海洋大學,形成一個菱形的海洋經濟帶。換句話說,它和自己一樣,存在的地點無可爭議地合理,但存在的形式卻又如此荒謬;正如本該悠游自得的海魚,如今卻陷在水族槽裡進退維谷,只等著被烹煮的命運或遲或早地降臨。跨出駕駛艙,天差不多全暗了,蒼灰色的天空,只剩西邊殘留的晚霞。這一幕,讓他想起南極夏天短暫的夜晚、太陽剛沉入海平面隨即又升起前的晨曦。環視一下周遭,黑暗中,剪影般的濱海山脈和六公里外的基隆嶼,更像煞攝影底片上的南極冰棚和在冰洋裡載沉載浮的冰山。如果不是漁港碼頭和防波堤上的燈光,他幾乎有置身南極大陸邊緣的錯覺。細雨開始紛飛飄落,逐漸加大、密集。「今年,東北季風來早了吧?」想到老伴在家等他回去晚餐,只好悵然地摸黑走下嚴重鏽蝕的鐵梯。這時,他隱隱聽到咿咿啞啞的聲音,若有似無地,像金屬板承受不住重壓的「歎息」。他想:「下次再來的時候,『海功號』怕已成了廢鐵一堆了吧?唉……」就在那個海風淒緊、悄無人跡的雨夜,「海功號」的主桅杆轟然一聲地倒在甲板上,隨即斷成了兩截……。